"我相信「公共性」是可以讓不同立場的人彼此對話"
進入兩廳院前,其實在法國工作期間看的戲比在台灣多,相較其他成員我對文化機構、藝文產業的運作很陌生,對表演藝術工作者的認識也有限。幸運的是夥伴們都很樂於分享,面對我常常一臉狐疑,他們都會很耐心解釋,每個人背景不同、思路也很不一樣,會議上時而是溫柔的建議,時而又能迸出激烈的火花。只是非劇場相關背景出身也是我掙扎、痛苦原因之一,一開始那些校友的話題、過去的演出作品、劇場界軼事總是與我無關,再加上原定的研究計畫遇到瓶頸、對於Open Studio的進度感到焦慮,接著五月中因疫情轉為線上會議,開始討論「公共性」時更是挫折。
大概過了半年多,我才逐漸建立起立足於這個計畫的自信,和自在地加入討論的安全感。論表演藝術及文化政策尚不如其他成員有經驗,但我終於找到了與其他成員的連結。我相信「公共性」是可以讓不同立場的人彼此對話,就像當初在研究計畫中寫的:「期待透過劇場與更廣大的社群有深度互動,增進各社群間的認識、促進彼此溝通與交流 。」而其他成員們也是透過各自關心的層面切入,只是我花了一段時間才發現那些交集點。
"我覺得創作者最大的敵人,就是找到解答。"
我覺得這個計畫給我的練習,就是跳出舒適圈,去嘗試別的作法。我覺得創作者最大的敵人,就是找到解答。當創作出現固定的邏輯與真理時,它就死了。轉換思考模式,絕對是激發自己活水的好方法。而創作對觀眾可以有無限可能,但也有他的局限。我在無數地方,都可以創作,不會因為這次沒有呈現我創作的能力,就不被外界看見。我覺得這個計畫不是不鼓勵我做創作,而是重新思考我為什麼要利用「創作」來說話。有些時候,我們急著將討論的議題做成一個作品,就讓議題就此擱淺,深化停止了,而只是變成一個產品。許多在有議題導向的作品,反而讓我們覺得在消費議題,我想也可能是這種作品導向思維所造成的結果。結束這個計畫之後,我蠻確定我只會走「創作」這條路,但未來我也會多問自己一句,要怎麼做才不會只停留在一個產品,而讓它成為藝術品吧!
我想,我珍惜這個偏離創作的計畫之處,就是他所帶給我的「不舒服」。不舒服於不能用一個作品,來完成我說的話;不舒服於因為背景的不同溝通成本都要增加;不舒服於我需要除了演員與導演的眼睛之外還長出一雙藝術總監(或文化部長?)的眼睛。
"我想我逐漸整理出不同位置看待表演藝術生態的觀點"
這個月後頭又接連訪談了對國家場館發展願景著力甚深、以公共領域參與和政策作為生涯核心的公關組兼行銷組長英勝、投入整合各種藝術推廣業務及表演藝術圖書館加入全場館推廣行列的藝推組長宛凌等兩廳院人物。這些對談交流對我個人而言也具有提醒自己放寬心、更打開生命去誠實重新思考、接受「工作」這一行為以及「表演藝術對我來說是工作嗎?它是產業嗎?它是興趣愛好嗎?」、「我覺得表演藝術生態該朝什麼方向走?以什麼為思考與發展基礎、站在什麼位置這麼想?」的一點啟發作用。規則,或者說制度,在這些日復一日的工作、業務運行以及長遠文化願景或場館發展藍圖、工作的人們的意圖與期待之間的作用又是什麼?
我想我逐漸整理出幾套利於不同位置看待和參與表演藝術生態變化發展的觀點與邏輯,也更加清晰地認知到自己的原則、想置身其中的動機或慾望、在其中行動依循的規則又是什麼(大學輔修社會系時即發現一種人反覆探討節律與規則的傾向,自然科學如此,社會科學亦是,而我也是)。這不僅是對自我的重要認識,也是面對職涯/生涯的一種綱領,屏除過多雜念與幻想,認真面對「好了,現在這是我的工作」的一種態度形成。
我模糊地感受到,這些啟發與思考、立場在經常面對發展、經濟與自由、創意表現以及不同角色的人與創造物、想法之間的扞格矛盾卻又要盡力整合呈現甚至裝飾、銷售或推廣的藝術行政、文化政策工作的領域也許非常重要,畢竟這是一個許多常人眼中看起來摸不著賺不夠吃不飽的場域,又有許多言論意見、信譽與經濟貨幣的流動,而我們要在一個需要與各種專業合作分工、講求產業新創與永續發展、瞬息萬變的資訊爆炸時代中工作生存。